=白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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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承花] 观星时节已过

今年1127承花日的旧文,lof存档

Warning:含有对六部结局的部分魔改



观星时节已过


文/白灯

推荐BGM カンザキイオリ-結局死ぬってなんなんだ



承太郎清晨总醒得很早。他拿凉水洗脸、刮胡子、把自己塞进风衣和雪地靴里,接着推开门,一脚踩进没过踝骨的雪里去,留下新鲜的脚印。太阳刚冒一点头,世界还是昏暗的,他双手揣在口袋里,和寒风一样沉默地前行,穿过一截旧铁轨,走到结冻的湖边停下步子。

这段时间温度老上蹿下跳,雪每晚堆起新的,正午的阳光却晒得人脊背疼,是春天快来了。冰层将裂不裂,在水面上头发出不耐烦的轰鸣声,他不能再贸然踩上去,便在岸边随意找了块平坦的岩石坐下,摸出随身携带的小型望远镜来。他不在天上找,反而把镜头对准了湖面。他先前做过简单的定位记号——一根树枝,上头绑着张白手帕,像藏宝图上的一个X,插在冰层上他硬凿出的细孔里面。

这里的天空是乳白色的,致使任何散发浅色光芒的星体都如同被投进牛奶里的一颗奶糖,难以辨识。他倒是早掌握了曲线救国的观测法:星星的倒影看上去会清晰许多。承太郎眯起眼,估算大致的距离。那颗星星离冰面更近了,这说明它同地面的距离也在缩短。果实成熟时总会压弯枝干,星星也是如此。当它承载的重量超过冥冥中拽着它那根线所能承受的阈值,它就会落下来。倒不是说这颗星会撞击地面,为他们带来什么威胁;他只是要保证自己能抢在任何人之前得到它。

记录下数值后,他起身离去。雪地上还是只有他来时所留下的足迹。

你又不戴围巾就出门。X的主人,他的同居人在他蹬下靴子的时候嗔怪道。红头发少年把吐司和煎香肠端到桌上,一手背到后头扯开围裙的结。承太郎把大衣挂在玄关:最近没那么冷了,也不刮风。

对方叹了口气,没再和他争辩,咖啡杯却有点使劲地磕在他眼前的桌面上。承太郎不在意,照旧合掌道了声我开动了。吐司焦黄,煎蛋是溏心的,小香肠上滋滋冒油。  同居人也在桌前坐下,拿刀叉的动作优雅娴熟。他们不交谈,沉默像柔软的绸子,落在他们中间。饭后承太郎起身去收拾碗碟,同居人则拉开起居室的窗帘,收拾堆叠在沙发上面的毯子。昨晚他大抵又偎着炉火睡着了,承太郎瞥见地毯上摊着的一本小说,猜想那是罪魁祸首。难怪对方用餐时总有些不自然地扭动脖颈,多半还是没睡好。

这不罕见。同居人抱着几颗苹果走向水槽的时候,承太郎能看到他眼下淡淡一圈乌青。你不再睡会儿?于是他问道。矮他近一头的少年摇摇头,刘海儿风铃一样地晃了晃:不睡了,天气好,我出门写生。

承太郎点点头。

他不清楚睡眠之于他们而言到底是否是必要的:似乎不睡也没影响,但脑袋挨在枕头上的时候,还是会产生本能一般令人战栗的舒畅感。他有时也睡不好,多半是梦见了海:一望无尽的蓝色的水,偶有细小的泡沫堆在岸边,平静如一片光洁的鱼鳞。小时候他跟着父母乘船,被母亲抱起来,坐在船舷栏杆上,风吹得他睁不开眼,只能听见远处的海鸟一声长鸣;而后半生他以海为唯一可全然掌握的事业与热爱。

他不畏惧海,但有海的梦总是被疼痛撕裂。承太郎在无数个夜晚被迫醒来,半边脸上传来裂纹状的痛感。它们像闪电在血液中扩散开来,他半晌动不了手指;等总算找回自己的掌控权,再抚摩过脸颊作痛的地方,摸到的却只有光洁的皮肤。那里确切地有着伤口在,承太郎知道:可它应当已经愈合了。理论上来讲,疼痛不该存在。不该再存在了。

他也在漫长的冬夜中感到寒冷。这是新奇的感受:他打小新陈代谢很快,体温偏高,寒风一向刺不进他的骨头。同居人在他从卧室里走出来的夜晚抚摸他的脸颊——那只手也不暖和——把他拉到沙发上,与他分享毯子和温热的炉火。感觉冷是正常的,因为温暖你精神的……那些东西,有一些被剥走了。少年安慰他:等你赎回来就好了。承太郎,老实来说,听得半懂不懂。但他不讨厌小红毛微微倚着他肩膀的触感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他和这位少年的同居生活已经持续了多久,承太郎数不太清。这个地方对时间的概念本身就很模糊。那天他从当铺回来,站在门口摸遍衣袋找钥匙,却只掏出一根皱巴巴的烟——他早不抽了,这支烟是从哪儿来的便不得而知。正蹙起眉头,门却突然喀嚓一声从里面打开了,探出一颗红色脑袋:欢迎回来,承太郎。

对方的态度太过自然,承太郎莫名提不起警戒心,只淡淡地应了声啊。对面倒是眨眨眼,自报家门:我是典当行那边的工作人员,为防止你这样出让记忆片段的人正常生活受到影响,要进行一阵子的跟踪观测。特别你还是刚来到这里,不太清楚这边的规矩吧?不欢迎我也没办法,你可以把我当成普通的大学室友。

虽然你看上去只有高中生的年纪。承太郎想了想,没说出口。其实他不大擅长应付这个年纪的孩子。他缺席徐伦的生命太久,挨她冰刻出的眼刀挨了五年,还是全然不知道她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。可他知道这个世界什么都可能发生,吸血鬼、替身和天堂,早见怪不怪了。一个看上去还没自己女儿大的小鬼又有什么影响呢?

第一顿午餐之后他发现两件事情:一是这个孩子很会处理家事,做饭很好吃;二是对方似乎并不沉闷也不过分吵闹,性格意外地讨人喜欢。承太郎觉得他跟院子里那棵树有点像:背脊总挺得笔直,投下的影子的线条很好看,也不让他心烦。总而言之,是个在不得不与人同住的情况下他会乐意接受的最佳室友。

于是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。他做他的观星研究、阅读、或者去附近的树林里远足,观察地形和寄生于此的生物们;对方则偏室内主义,鲜少外出,一旦需要出远门,必定是作画的需要。唯一的例外是陪他一起去找星星的时候,彼时冰层还很厚,他们并肩走过小半个湖。那天风很大,少年紧紧抓着被吹得乱抖的兜帽防止它被掀飞,顶着风声大喊:承太郎,你到底要这颗星星做什么?

成年人被迫也提高了嗓门回复:赎回我的disc!

Disc?

记忆的Disc。承太郎说着,拍掉膝盖上沾着的冰碴子:我的记忆蛮有分量,他们只抽了五十天走,就够交换我愿望的实现。

……你啊,到底许了什么愿望?少年的声音差点被风扑灭,一对紫葡萄样的眼睛紧紧盯着他。

承太郎清清嗓子:世界和平。

对方噗一声笑了出来,拿手肘轻轻怼他一下:我说真的。

是真的。承太郎点点头:我说,要DIO的残党再不作乱。老板娘说二者不等价,又附赠我一条……我就说要徐伦幸福平安。

少年眨眨眼睛,不笑了。他手指扯紧兜帽的毛边:那可真是……珍贵的记忆啊。

那可不。承太郎说:抵得过整个地球。


晚饭时他的同居人突然冲进家门,一把抓住刚站在灶台前的他的手臂,气喘吁吁,话都说不出来。承太郎任他扣着自己手臂喘匀了气,抬起一双慌忙又明亮的眼睛:承……承太郎,你的星星——

他一把扯过风衣披上,差点穿着拖鞋就冲出家门。少年抱着他的围巾,惴惴不安地跟在他后面。雪面上连脚印都烙不下来,直接飞溅成破碎的形状。旧铁轨生锈发红。夜空是钴蓝色,但奇异地,还是看不见星体。他顾不得冰裂不裂,连跑带滑几步停在他的x旁边。星星像某种透明生物的脊骨一样嵌在冰层下面,承太郎把赤裸干燥的手心贴上去,冰层便像被拨开的纱帘一般散开。他从水中捻起那颗星星,捧在手里:它很小,温热,闪耀着柔和的淡绿色光芒。

它不在天上。从最初被发现的那刻开始,它就是切实地存在于水底的星星。并非坠落,而是上浮。承太郎看着它,突然觉得有点儿怅然若失。

承太郎,这里的法则不是这样的。你也看到了,这个世界没有通用的货币——因为每个人眼中值得珍重的东西都不同。少年蹲在他身边,轻声说:如果我希望你用小徐伦的性命来交换这颗星星,你会答应这场交易吗?

它之于你,只不过是普通的一颗星星……和你没有任何关系,即使你观察了它许久。他把手掌轻轻覆在绿星上,盖住它的光芒,承太郎不得不转而直视他的眼睛:就像你不会为宇宙里随便哪颗星的超爆发和坍缩惋惜一样,它没法成为你的地球。

不过也没什么,我们不着急。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。他笑起来。

他们沿着来时的脚印往回走,依然肩并着肩。星星被承太郎揣进口袋里,像装了一兜萤火虫。夜晚温度还是低,红发少年把围巾给他裹上,自己也把半张脸缩进围巾里。他们不再交谈。

开始飘雪了。


他不再去观星,但依旧早起,趁同居人趴在沙发扶手上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提前做好早餐。少年睁开眼睛,看到在厨房忙活的他,上眼皮瞬间挣脱地心引力。他忍不住笑了笑,被少年敏锐地发现,气势汹汹地踩着毛绒拖鞋冲进厨房霸占咖啡机,强行接手他的最后一道工作。忙乎完家务,他们两个一同出门。他蹲在雪地里观察被遗落的新鲜松果,小红毛在纸上唰唰地画他和松鼠大眼瞪小眼的速写。天空是乳白色,雪地则是银白,他俩看着彼此,都觉得是唯一不同的色彩——这话是回家路上少年用颇为诗意的语气夸张地朗诵而出的。他压低了帽檐,嘟囔了一句真是够了。

接下来的某一天,他邀请少年与他同去参加徐伦的婚礼。他从衣柜里翻出几乎蒙尘的西装,对着镜子打上这辈子没打过几次的领带:动作生疏,成品模样倒是还不错。少年说自己没有正装,只穿了身旧式的长学兰,扣子扣到领口,倒也颇为正式,只是和承太郎站在一块儿未免还有些不伦不类。少年说着再不和你一起照镜子了,大笑着抬起手,把承太郎一缕乱炸的头发捋到耳后去。

他的小女儿独自一人提着雪白的婚纱,头上戴着尊敬她的小男孩编成的花冠,一步步走过红毯。作为新郎的年轻人穿得颇为精神得体,长发在脑后拿丝带束起,领口别着怒放的玫瑰。没有人把她的手放进他手心里,她便自己向爱人伸出手去,蕾丝手套上嵌着闪亮的指环。爱人们在钟声中宣誓、接吻,亲友潮水一样地涌向他们,哭着笑着把他们围在中间。女神一样美丽的新娘怀抱着捧花,眼角也含着泪。

那束捧花没被抛向高空,而是被她工工整整摆放在了承太郎的墓前。

婚礼的全程,他们坐在云层边缘向下静默地看着,应景地跟着鼓掌;可如今,承太郎看着自己怀抱里的花束,头一回露出局促而不知所措的表情。少年抱膝坐着,提手拍拍他肩膀:收到啦,你的地球。

承太郎蓦地抬眼看他。他像个红毛小狐狸,眯缝着眼笑得神神秘秘,又给他手里塞进一块小小的宝石:虽然我觉得应该足够了……你要是担心,把这个也捎上吧——这可是我的宝物呢。用不着的话,你也自己留着。

承太郎张张嘴:不,你没必要……

没什么,只是我想给你罢了。他说:一直想。


天国的典当行,唯一可以和云下的世界产生关联的地方。承太郎抱着花和宝石,再一次踏进门,递给金发的老板娘。

她笑容温和:是的,这足够有价值了……承太郎先生,我这就把您记忆的disc还给您。

承太郎点点头,又突然想起什么。他问:那你们这边负责售后的工作人员呢,之后就要回去了吗?

老板娘困惑地稍稍歪头:我们没有售后的工作人员呀……?


空条承太郎走到阶梯下面,抬起头。红色的鸟居下头站着红色的少年,笑意盈盈地,好像早知道他会来一样。

想说的话在舌尖溜了一圈,最后他说:我早该发现的,院子里是棵樱桃树。

花京院典明笑了:有什么不好?已经到了可以结果的年纪了,能遮阳还不容易生虫。

太好了。

樱桃树?

是说你没生气。

花京院愣了愣,眉眼清晰可见地柔和下去:我生什么气。你17岁的时候直接连我的灵魂也拿去赌的底气去哪儿了,承太郎?

我知道你不是要牺牲我。你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。你从最开始就想着要把我,把关于我们的记忆完完整整地夺回来,不是吗?那就不必过问我的意见了啊,我无论何时都乐意做你的筹码。

他说着,一步步走下台阶,白亮的太阳挂在他头上。承太郎眼睛一眨不眨,看着他走向自己,还像二十多年前相遇时那样,漂亮得不可思议。回忆的钝痛似乎同时在他们两人后背上各推了一把,他向前紧走几步,而花京院也加快了步子,最后索性从最后几级台阶上跳了下来,扑进他怀里。承太郎让他撞得晃了晃,黑色学兰后摆飒飒一抖,然后紧紧抱住了他。他想说我好想见你,花京院想说我也是;他想说对不起但我到死为止从没忘记过你,花京院想说我知道辛苦了;他想说你一直没变,花京院想说快点回家之后我带你去见阿布德尔先生和伊奇——可他们一句话都没说。他们拥抱着,拿嘴唇和鼻尖拭去对方脸上湿热的泪水。

然后看着彼此笑起来。


像往常每个平凡的日子一样。


Fin.



P.S.我心里的典当行老板娘是艾莉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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